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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笔记] 达贡兽的呼唤

《数码兽大冒险02》的第13集《达贡兽的呼唤(ダゴモンの呼び声)》,国语版翻译作《达高兽的呼唤》,众所周知,这个标题是在致敬克苏鲁神话(Cthulhu Mythos)的奠基之作《克苏鲁的呼唤(The Call of Cthulhu)》,本集的“异色”程度在数码兽系列当中名列前茅,即使与各种“童年噩梦”做比较也毫不逊色,然而,《达贡兽的呼唤》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克苏鲁故事,若是强行按照克苏鲁神话的思路进行解读反而会错过本集的精髓……


想要理解《达贡兽的呼唤》,观众们必须理解这样一个前提:本集的编剧小中千昭确确实实地引用了大量克苏鲁神话要素,但相比于这些“引用”,更加重要的其实是本集的“定位”——《数码兽大冒险02》的第13集是属于八神光的个人故事回。


在本集刚刚开始的时候,旁白如此提到:“数码凯撒(暴龙改造者)一乘寺贤正独自一人待在数码世界,不知道又在计划着什么阴谋。被选召的孩子们虽然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却经常联想到数码世界中的种种以及自己的命运”。

作为背景介绍,这一段话非常容易被忽略,不过它却交代了一个非常重要前提:光因为数码凯撒的活动而感到不安(在之前的几集中数码凯撒下手的对象多是光熟悉的数码兽)。
迪路兽的这段话也非常容易被忽视:“虽然我们好像一点都没有改变,可是孩子们都在一天天长大”。

纵观整个《数码兽大冒险02》,“长大”就是故事的主要线索,本作表面的敌人及川悠纪夫正是因为已长大成人无法进入数码世界所以才想到要去改变数码世界环境,而故事的最后几集中Staff们又花费了大量篇幅来描绘孩子们“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记住这个要点,再来看看光初次目击到“黑影”这里。

光在学校走廊里目击到了一只“黑影”,尽管它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恐怖的氛围却被推上一个高峰……熟悉克苏鲁神话的观众一定会立即联想到邪神克苏鲁的眷族“深潜者(Deep Ones)”吧,毫无疑问,在这集中登场的“半鱼兽”本体正是暗指“深潜者”,不过观众们的思绪应该先回归到“八神光的个人故事回”之上——导演角铜博之曾在其推特上指出的,《数码兽大冒险》系列中登场的搭档数码兽是犹如孩子们半身的“灵魂碎片”,而我们也应该能够注意到,在这集中光与迪路兽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足全集时长的三分之一……


说的直白一些,迪路兽“消失”而“黑影”在光的面前“出现”,这里颇有暗示光与迪路兽的联系减弱、反而与“黑影”联系加深之意(不妨对比下《数码兽驯兽师》的第10集,冰恶魔兽劝诱留姬放弃妖狐兽转而选自己做搭档),结合上前文提到的旁白以及“灵魂碎片”之事,不难猜测这个场景真正想表达的是光因为“一天天长大”而对未来产生了迷茫,继而担心自己也会“产生变质”或者“被迫变质”。


光与岳(高石岳)之后的对话印证了这一点——这段对话很容易被误解,它似乎经常被解读为“光依恋太一”,事实恰恰相反,如果光真的“依恋太一(这里指一种病态的,超越亲情意义上的依恋)”,那么光在目击“黑影”之前的回忆就不可能是被太一所训斥。观众们都知道太一在《数码兽大冒险》中是领导者、团结全队带领全队共同向前的存在,所以光在这里对太一的“依恋”其实更像是期望自己能被“引导”——光希望还能有哥哥引导自己走在“正道”之上,然而,正如迪路兽所言,无论是光还是太一都已经逐渐“长大”了,光现在必须独自面对未来,因此光心中的恐惧才会不断增强。

就此来看,(在这个时间点中)光看到的“黑影”也许是一个真正的、穿越了次元出现在光面前的实体,但也可能仅仅是“错误成长后的光”被她的意识所形象化的梦魇。

在光与岳对话过后,光消失在了回家路上,从迪路兽那里得知这一危机的岳立即行动起来,此时有个反应很有意思:大辅坚持认为光去了数码世界,而岳却联想到光去了其他什么世界。这个场景与其说是想表现岳对光更加了解,不如说是在突出岳作为“已成长者(经历过一次大冒险者)”和大辅“未成长者”之间的差别更加合适,这就也解释了为何之前“只有岳注意到了光的消失”。

与此同时,光抵达了所谓的“黑暗之海(达贡兽的海)”——注意墙壁上的文字,“印斯茅斯(Innsmouth)”,这无疑是源自《印斯茅斯的阴霾(The Shadow Over Innsmouth)》,了解过这部作品的观众都知道,深潜者与人类的混血儿会在成长到一定年龄后逐渐向深潜者转变,最终在同族的召唤下回归大海,而前文提到的光的“变质”在此处与人类的“深潜者化”联系在了一起。

光继续前进,感受到恐惧,光告诉自己“我可以不做这些事情的……不做这么恐怖的事情”——为什么恐怖也要坚持做下去?很明显的,光是想知道是呼唤她的人是谁。不妨再对比下《数码兽大冒险02》第23集《当数码机被染黑之时》,贤在睡梦中也在不断追问“我是谁”、“我的心在哪里”——很明显,此时的光其实已经意识到了“黑影”的“本质”,光想知晓的其实是“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接下来,光在黑暗的通道中遭遇到了“半鱼兽”,光认为“它们”是数码兽,然而“它们”却否认了,这些“半鱼兽”也在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这和光此刻的困惑一模一样。


“半鱼兽”又提到:“我们是受深海之下神明的指示来到这里的……有一天,这个东西(黑暗螺旋环)夺走了我们的力量,强迫我们去拜不是我们的神”。光看到环第一反应是数码凯撒,但从后续的剧情来看恐怕并不是正确的答案,“半鱼兽”又说到:“你果然知道……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你,无论你在哪里,只有你这个被选召的孩子能帮助我们拿掉这个东西”。


光尝试去拔黑暗螺旋环,但没能成功,数码凯撒的手下追了过来,此后的剧情发展逐渐走回“八神光的个人故事回”的正轨之上,随着岳与迪路兽到来,光成功与迪路兽合流,最终迪路兽进化为天女兽击退敌人。


在战斗结束之后,天女兽用神圣力量解开了“半鱼兽”身上的黑暗螺旋环,此时,故事迎来了最高潮——注意,这里也是本集中真正属于克苏鲁神话的部分:如果小中千昭在此想表现的仅仅是非人怪物召唤光,然后光看上它们一眼就陷入疯狂,那么本集可以说连“半个庸作”都算不上。但正如前文所解读的一样,故事进行到这里,其实从未真正地涉及过“深潜者”的事情,也与达贡兽=克苏鲁的存在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在黑暗螺旋环完全解开后,“半鱼兽”显出原形,光对自我本质进行追寻而产生的心魔竟然真的是一个连众人都未曾知晓的黑暗实体……


《达贡兽之海》这一集的精妙之处并不在于浓厚或并不浓厚的克苏鲁血统,而是在于它使用克苏鲁元素巧妙地呈现出了对于《数码兽大冒险02》而言至关重要的线索。

若是把这一集与第23集、45集、48集、49集、50集联系在一起,观众们更能看出TV第二作与TV第一作之间的区别与联系:TV第一作的基础是成长=进化,孩子们不断改变自己身上的缺陷,数码兽们也不断进化,最终打败强敌;TV第二作显然没有延续这个思路,Staff们并没有增加更多的美德、更多的敌人,他们的着眼点不再是“一个时间点”的“成长”,而是“跨越一段时间”的“长大”,因此他们所设计的第二作要站在“已经成长过一次”的基础之上看向更加遥远的未来,孩子们面对的问题也不再是“能否鼓起勇气对抗自己的缺点”,而是继续成长下去“会变成何种存在”。数码凯撒展示了一个迷失了自我的负面案例(很多观众都注意到了,数码凯撒的形象简直和一乘寺贤的哥哥如出一撤,但一乘寺贤的哥哥就是“他自己”吗?正如一乘寺贤的母亲所言,他是否也只是父母期望牺牲品呢?),魔神兽展示了一个坠入邪道的案例,而贝利亚吸血魔兽则是将对梦想和未来的恐惧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恐怖。

从某种意义上讲,《数码兽大冒险02》的半数剧集都是在“否定”前作所主张的“进化”,它否定了“像之前一样成长就好”,前人的成长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一种压力(例如病毒种的机械暴龙兽、黑暗战斗暴龙兽,贝利亚吸血魔兽也源自之前的吸血魔兽),这就将孩子们推向了一个更加不确定、更加充满恐怖、未知与黑暗的可能性。同样是“不进化(阻碍进化)”,《数码兽大冒险02》的“黑暗”却不是仅凭美德就能战胜的,孩子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友情、爱……或者光,还需要敢于面对过去、敢于肯定现在、敢于期待明天。所幸在《数码兽大冒险02》当中还存着与“黑暗之海”截然相反的白色空间,那是能把想法变为现实的神秘世界,它所体现的正是故事最后一再强调的“梦想”之力,而大辅等人也正是通过“梦想”的力量战胜恐惧、抵达未知的“未来”,从而实现了更进一步的“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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